尹般若

温和着叛逆,乐观中悲情,我是一个矛盾体,虽然邋遢还有洁癖,曾经想过积极上进,却贪恋眼前的苟且,也想诗与远方,暂时还不是潇洒模样。

终不似少年游(116)【帝后】

一连几日,陶陶都是夜里犯病,太医虽说比发病的时候症候轻了些,可哪个娘亲忍心看自己的孩子在睡梦里生生地咳喘而醒呢,孩子总是躺下的时候会更严重,抱起来的时候会好一些,那我入了夜就将他抱起来,不让他全然躺平,我的胳膊稍稍把他的小脑袋抬起来,有这么一点,他似乎就能舒服些了。


清晨的阳光,斜斜地钻进了窗户,孩子睡得已经很熟很熟了,我轻轻把他放回小床里,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,又嘟囔了几声,也不知他是饿了,还是睡得太香了。暖阁里的炭火还是烧得太好了些,待久了,人是觉得闷的,直想去外面透上一口气再回来。


一出来才知道,太阳远没有我想得那么好,不过是夜色刚刚隐去,依稀还能看到云影背后有星辰在闪着,景致虽好,却总透着一种凄清萧瑟之感,我只盼着阳光快点升起来,就像小时候想的那样,太阳出来了,什么都会好起来的,忽而一阵小风从背后吹来,我下意识地以为身上会很凉,谁知后背上却有了一种暖暖的感觉,让人本能地想要靠近,微地侧目,余光里是一袭灰白色的旧衣……


张先生站在了我的身后,带着一身仆仆而来的风尘,我这才想起,如今的自己,头发是散乱的,偏带着一根金钗,披帛也是垂倒在地上,怎一般落拓的模样,他于我行一大礼,“臣自西北而归,特来给娘娘请安。”我亲自将他扶起,故人久违,惹得眼眶酸涩,“先生这一趟去了,可有些时候,一切安好?”他抿唇而笑,拱手以礼,“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。”这一礼行的,倒让彼此间显得生分了。


他略略同我讲了这一路上办了什么样的差事,我的心思不在那儿,所以只听了个大概,“原本是打算明日回宫的,听闻小皇子病了,一时心急,今日就赶着进了宫,带着一身风尘来见娘娘,多少有几分失礼了。”我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孩子,“我替陶陶谢过先生,这时候能回宫,怕是昨日半夜都在赶路吧。”


“出门办差,夜里赶路也是常有的。”他强打着精神掩藏着自己的疲累,却忘了眼底的红血丝这般分明,又如何骗得了人。“吃了太医的药,孩子还是好了一些,只是夜里总躺不下也睡不着。”我一边说着,一边叫人拿来官家赏的武夷山大红袍来招待他,我记得张先生对待饮食的态度很是淡薄,唯独爱饮茶,尤其是好茶。


他接过细细品了一口,如此间眉目里更添了三分的淡泊宁静,“臣回去翻翻医书,夜里臣再过来,看看小皇子的症状,能否以针灸穴位来平息咳喘。”我心里感激,对他说了有劳二字,后来他对我说过,那二字惹得他心里难受极了,好像是多生分的人,才能如此说得。


黄昏时分官家来看陶陶,是带着张娘子一起来的,她在官家面前自然对孩子关切,我也不当是什么事,只替孩子多谢她的关心爱护。“咳喘的病症,玥玥也有过,第一次发作的时候,只是吃了那么个进贡来的小果子,也不知道那果子是滋味不对,还是香味不对,惹得孩子就那样难受了。”张娘子眼底噙泪,又怕惹着官家伤心,只能背着人拿丝帕擦了,“玥玥……”只这两个字就足以让官家伤神,一杯茶端着,只抿了半口,便尝出了其中苦涩,不忍再喝下去了。


官家轻拉张娘子到身边宽慰几句,他们彼此的眼瞳里印着对方的影子,每每官家官家同她在一起,我就觉得自己不像是这个故事里的人,只愿抽身出来,做一个静静的旁观者,内心没有一点波澜才好。缓了好一阵子,张娘子没有那么伤心了,又开始同官家说道,“这病发在小皇子身上,总是有些奇怪,他还吃着奶,不曾吃过什么,那可是闻过什么?”


“闻?”官家正想着,张娘子又来说,“咱们身上很少有什么特别的香气,可免不了后宫里总有人带着的。”这才是张娘子真实的目的吧,哪里是来看什么孩子,这话犹如剑锋直向司予而去,官家也回忆起那天闻着的沁竹檀香,面色忽显严肃凝重,“镣子去叫林娘子过来,再让她带上平日所焚的香来。”


“官家,林娘子不过是喜欢熏些香气,是个灵巧别致的姑娘,这也没什么的……”不等官家开口,张娘子抢白道,“娘娘,这毕竟是关乎咱们国朝唯一的小皇子,可不能大意了。”我后背一阵凉意,我的眼神在那一刻恨不得把张娘子看个透彻,这盈盈笑容之下的女子,到底心里想着的是什么,想得到的又是什么。


司予来的时候,还是那样一身清淡的衣衫,在外面冻了一场,脸色更加没有了红晕,白得犹如一个瓷娃娃,生怕你走近了,她就会碎了,谁也没同她解释什么,她只得在行礼之后,将平时所焚的线香奉上,“这是臣妾从娘家带进宫里的东西,若是不合规矩,臣妾会将这些一一处理的。”太医来查验的时候,我就站在司予的身旁,我知道她心思明澈,没有什么好害怕的,可是我还是想站到她身边去,陪着她挡着这些无有由来的风雨。


太医正说着这些香料都没有什么,若有过敏之症,饮食、气候、都可能引起,林娘子怎么也是受了委屈的,我轻轻碰碰官家的胳膊,示意他让司予起身,官家亲自相扶,我以为这么一场风波将要了结,谁知陶陶在内间忽然又哭闹起来,喘息声越发短促,官家一时心急将扶着林娘子的手脱开,说了她一句,“偏是你喜欢那些古怪刁钻的东西。”


我依稀记得,官家那一日见她的时候,所说的可是伶俐可爱,不是什么刁钻古怪。太医的药吃着,张先生又在穴位上施了针,待陶陶缓和了一点,我就派人去调查,后来我们才知道,那日张娘子身上戴了装着花粉的香囊,为的是坐实了小皇子发病是为司予所害,只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么一步,晚到林娘子自己都可以释怀。后来官家有心补偿于她,与她亲近几分,她多避而不见,她说:“我与官家相遇的时机错了,所以等不到兰因絮果的那一天,只能是从此参商遥相望,春山如黛草似烟……”


b:后宫里的人,命运总是难以言说,有时候人与人也是这样,怕相遇的时机不对,对的人也成了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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