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不似少年游（117）【帝后】
官家与林娘子疏远了，内外的宫人看待她的目光也有了不同，不再是新晋的娘子，而是无宠的女人。等陶陶好了点，我还是时常去看她，绛云阁里不再是香气袅袅，一点点香味也不过是来自脂粉的味道，司予的眉眼之间散去几分的锐气，我见了也不知道，她如今这样算不算好。
她说想找几本经书来看看，我说钻在那里面小心出不来了，小小的年纪，口头尽是一些让人听了半懂不懂的偈语，旁人心里还得想才经过了什么，倒开始装出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了。我虽是那么劝她的，自己却找时间念了起来，为了自己心境更加平和，也为了给陶陶祈福。世人看我是国朝的皇后，陶陶是唯一的皇子，天大的福气落在了我们身上，可作为母亲，只怕自己德不及位折煞了自己，更折煞了孩子。
风止雪停，天气放晴，阳光好得出奇，晒得人骨头都能酥软，趁着午后我抱陶陶出去见见阳光，禾儿也带着徽柔她们各处玩闹，后宫里的人，似乎都沉浸在这久违的暖阳之下，只张娘子一人，不能安生，派了个小黄门垂拱殿屏风后候着，等着听大臣们能不能遂了她的意，升了她那个好伯父张尧佐的官。
谁知那个小黄门被张先生抓到，不说他偷听议政之罪，却也治了一个玩忽职守之责，这小黄门正跪在后苑之中，俞娘子打听了前因后果，这才来告诉我们。“这些年，娘娘也没为娘家谋过一官半职的，只她升了贵妃还不够，恨不得让她伯父做了宰相，代替了几位老相公才好。”禾儿笑俞娘子，“你哪里那么大的火气，她做她的，咱们过咱们。”
禾儿说这话的时候，一边还逗着我怀里的陶陶，“宗曙呀，你说苗娘娘说得对不对呀？”这时陶陶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，唔了一声，俞娘子拍手叫好，“看来我们小皇子听懂了，”我笑着掐掐孩子的小肉脸，“哪里就听懂了，不过是听着个动静，应一声就是了。”
俞娘子的好事之心，到此还不算完，她也派了宫人过去打探，看看官家的午膳准备用在哪里，“这有什么关系，到了时间官家总得吃饭。”禾儿哪里懂她的鬼心眼儿，“若是去了张娘子那里，只怕是前朝大臣不答应，官家怎么也得去哄哄咱们的贵妃。”“瞧你说的，那若是事情遂了她的心意呢？”俞娘子又笑了，“那就是贵妃巴巴地去福宁殿，给官家奉上午膳了……”
我们这儿正说笑着，只听外间禀报说是官家来了，起身相迎，却看官家无有笑脸，只生硬地问我们一句，“都笑什么呢？”俞娘子的反应快，“我们的小皇子，长了个牙尖儿，我们看着可爱……“那是挺好的。”官家家也扯扯嘴角，目光落在孩子身上，只这一句之后，便不再说什么，两位娘子也只好告辞。
她们走了，我只在原地静静地等着，看官家有什么话说，谁知官家不急着说话，自己拿了我洗脸的帕子先把脸洗了个干净，擦过了脸，也不等我来给他倒茶，拿起我的茶杯就来喝，一连喝了好几杯，差点还把自己呛着。“官家这是怎么了，上个朝也不至于喝不到水吧？”
我有心缓解一下此刻的气氛，打趣了他一句，官家开口之前，先对着我叹了口气，“还不是那个吴奎和陈升之，直言劝谏，对着朕可谓是左右开攻，说什么京城之中几年来的的蝗灾都是小人当道所致，而这个小人还偏偏是张尧佐，是上天给他们警示了，还是神仙给他们托梦了，小人就只他一个，旁人都是清白的高洁之士。”
“这两位一直都是忠君之臣，有时候不过是话说得太重了……”官家听得我这话，又拍了桌子，“妼晗自幼时就孤苦无依，如今膝下无子，身子也伤了，不能寄希望于日后生个皇子出来，偏她又是个心窄多疑的人，这么个不算成器的伯父就是她唯一的倚靠，我便想抬他一抬，上一次我说这话，也是好几年前的事，他们至于一左一右拉着朕的衣袖，让朕一直站着听他们的劝诫，说到慷慨之处，口水乱喷，都快上朕的脸上来了，似乎不能依从于他们，朕就是昏庸无度，只顾私宠了。人之常情四个字，他们就那么难理解吗？”
我又倒茶一杯给他，心底对于张娘子没有半分的欢喜，此刻只能将自己抽身出来，告诉自己这事原本与你并不相关，才不觉得正午的阳光刺眼，“朕这边替她伯父在前朝努力着，她倒好派了个小黄门来偷听，一时又被他们得了把柄，朕不过让她近日低调行事，免得再惹前朝议论，她倒好，自己到福宁殿前来哭来闹，还把自己当成当初十几岁的小姑娘呢。”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，只觉得是喉咙里涩涩的，谁知官家拉住我的手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，“若是让言官知道，那她不又成了言官议论的话柄。”“臣妾会跟后宫众人说，不可议论今日之事。”我说完这个，他将我的手拉得更紧了，似乎生怕我会逃走一样，“丹姝呀……”我等着他的后话，他却半天没有再说什么，只一味地低着头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彼此沉默的时候，呼吸间都是心字香烧成灰烬的味道，闻久了，只觉得乏了，倦了，累了，我一声叹息，倒引得官家用脸轻蹭着我的手，“丹姝呀，我知道，你不想听我说……关于张娘子的那些事，只是只是我心里实在气不过，憋得难受，不同你说又跟谁说呢？”不知怎的，他这一句话惹得我心间颤动，恍然间我说了那样一句话，“有的时候，你对我是很残忍的……”我听得自己的声音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，还带着一股冷寒之气。
b：喜欢记得给我小心心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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